蟄居的昆蟲甦醒振動翅翼
文/吳星瑩
立春
二候蟄蟲始振
在街上買了兩束正當時的花,只是來不及在花正開時送給你。你正在你的時光,而我在我的時光裡。我的房內綻放著融融的花香,波動晃漾,打開門幾乎快滿出來。我想掬起這一切送給你,但我該如何讓你明白,我真正想送你的是什麼呢?
我真正想送你的不是花,是花香;不是花香,是這一切之中的我,難以言說的喜悅。
也許我真正想送你的,是我想到你的,這一刻。
我的心,藏了一扇通往你的門,當我乍然沐浴一場美麗的雨,當我滿溢,我想流向的是你。而你是海,容納一切我的想像,你從不匱乏水,卻仍珍惜注入你的涓滴。你轉身蒸散,成雲致雨,你在遠方持續完成自己,因而我明瞭,你收下了我;因而我恍然,一開始那場驀然貼近我的雨,也許就來自你。
我們呼吸了彼此。某條存在於心的通道,只有你我知道入口,我們在那裡擁有著彼此。
無論你在何方,有一種存在,叫作記得。你在我的生命是這樣的存在。因為有你是我的門,我仍能這樣,美好地開闔。
每年立春後五日,蟄居在洞穴裡的昆蟲,逐漸甦醒,振動翅翼。
行走在世界裡,我逐漸封閉了自己,意識到似乎沒有誰能真正送誰什麼。有人渴望被給予,有人渴望被接受,看似流動了愛,其實之間大半是寂寞。割捨其實最需要的,收下根本不需要的,我們不停欠缺愛,又不停浪費愛。
給予了,被要求持續付出;接受了,被要求回報更多。我無法完成,因此我寧可選擇不要開始。
我成為了一條停止往返的單行道,一條不再匯入支流的河。
也許冷漠的人,曾經都可能太溫柔。而所謂瀟灑,其實是經歷了太多提不起,乾脆全然放下。
但世界仍不停路過我,我仍不停被專注的每一刻吸引:隊友進球揚手歡呼孩子氣傻笑,西裝革履隨意蹲下與流浪狗兒玩耍,慈祥掏零錢讓開心牽著的孫子坐玩具車,旁觀的我怦然心震。我無法形容那一刻,我看見的神采,如此稍縱即逝,像門扇忽開,無意傾瀉出內在那座廣闊的海,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擁有的海。
海一直都在那。在沙灘不斷困陷腳印的我,在愛裡不斷跌撞的我,是不是其實,非常靠近了呢?
我們在愛裡沉重,背負著彼此,但真正的愛是不是其實,非常輕盈呢?
愛帶來煩惱,但愛並不是煩惱。當我擁有太少,又擁有太多,愛悄悄平衡了我。當我無法好好快樂,擔憂將失去快樂;無法好好憂傷,擔憂將永遠憂傷,愛輕輕振動了我。
愛是一條不斷蜿蜒的河,我們是持續改變形狀,不斷被沖刷因而推進的河道。
直到我們終於,回到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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