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動的水澤表面淺淺結冰
文/吳星瑩
立冬
一候水始冰
車門即將關閉,我們匆匆忙忙地由手扶梯趕下,你率先衝了進去,而我,不知為何猶豫了一秒鐘,車門就在我們之間闔起。
你衝動地以手攔阻車門,門狠狠地夾上你的手,卡住,但也並未因此再打開。你抽回手,車門緊密闔上了,載走了我和你的對望。
對不起,當時我彷彿不是很明白,雖然其實我什麼都明白。我們從此搭上了不同的列車,時光轟隆而過。
只是一前一後的列車,但我們再也不同行了,有某扇門在心中悄然闔上。久久後再度巧遇,我坐下在你身旁從容寒暄,然後等待理由,從容讓位。
我知道你什麼都沒做錯,正因為如此,我無法讓你明白。你如此穩定在你的軌道裡前進,除此以外不相信別的事物。
但我相信,相信許多看似不存在的,其實如此重要。我無法向你解釋,每一次你的不相信,都如此傷害著我。於是我,只能後退。
對不起,我傷害了你。其實只是,我無法再讓你傷害我了。
立冬時節,流動的水澤表面開始淺淺結冰。
你大概永遠不會明白,我花了多大的力氣,才放棄與你爭論。
我曾想過,如果我強壯一些,也許我就可以不在乎你怎麼看我,或者如果我不那麼在乎你。你只是太堅持自己,而我不夠堅持自己,我還不夠確定自己是對的。但也許,並不是只有對的,才有存在的意義。
因為我就是這樣存在了。
好幾次攤開自己,卻被你隨意定義;好幾次鬆落自己,卻無法被好好接住。你鼓勵我撕開自己,卻無法為我包紮。你覺得我的傷口,都是藉口。你指著出口,不明白我為何走不出去。
因為你的出口,不等於我的出口。
因為你否認我的傷口,甚至比我當初受傷,來得更爲刺痛。
最痛的,原來不是你一點都不理解我,而是,你一直用你理解的來理解我。
你以為我討厭你,其實,我感謝你,不停刺激,我才發現心還藏著這麼多傷口,只有我能讓自己痊癒。
感謝你,曾經向我大步走來,曾經盡力挽留。只是原來門的意義,不只是打開,不只是走出去;還有著隔絕,還有著保護力。
當還無法敞開的時候,所有闔上,都有著它的意義。
也許你會為我開心吧,我終於堅持了自己。
雖然那是離開你。
.
.
.
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