腐草裡亮起一盞盞螢光

文/吳星瑩

大暑
一候腐草為螢


失去了一切,我才開始感覺。

黑暗是這樣的,水聲細細,幾乎聽不見,但我可以聞到,我感覺水必定在某處。黑暗中,看不見自己,我彷彿融為一切。一開始我彷彿盲了,但我的視覺其實變得非常,非常敏銳。然後,我看見了光。

只有在最深的黑暗裡,我才不會錯認光。矛盾的是,在明亮的地方,我反而都在注視縹緲掠過的影子。原來黑暗處不只有我,光是一雙雙眼睛,深深地凝視我。我在對面一雙雙眼睛裡,看見了,我也是光。

一直都在那裡,當我準備好了,黑暗仍舊是黑暗,但我知道一切已經不同了,有什麼已經亮起,那是,我的眼睛。



大暑是夏天最後一個節氣,經歷一年靜靜蟄伏的螢火蟲,由蛹羽化,從水邊草叢發光飛出,遂有腐草為螢的傳說。


太過沉重的悲傷,常常和回憶一同封存,卻總不時恍惚,跌回無法散去的夢裡。我一次次把自己抓回現實,如同企盼抓住一閃而逝的螢光,希望一切黑暗只是一場夢,而夢卻彷彿比現實更靠近,於是常常,讓黑暗中的自己跨過夢的界線,在生活中漫遊。

分不清哪個是我,哪個是過往的我,或許因為從來都只有,同一個我......


如果,不再害怕滅頂,重新走回倒映晃漾的心中,涉水漫巡,我會看見,什麼樣的自己呢?

曾經腐爛的頹草,輕輕昇華,亮成一盞盞螢光,那是最黑暗中努力照亮自己,一直走到現在,我的影子,我的光。

「我來找你了,讓我們一起,醒來吧。」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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